夏泊淮的视线从予欢的脸上移到她的隆起的腹部上,嘴唇蠕动了几下,最终什么也没说,放下茶盏,转身大步而去。
予欢目送夏泊淮身影消失许久,才回到老太妃榻前。
她看着沉睡中也透着暮气昭昭的老太妃,那被她搁置的思绪也不由发散开来。
她与梓隽过往的一幕幕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。
她的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用力地攥了一把,又反复拧紧,疼痛而窒息。
窒息地让她不可控制的湿了眼角,然后被无尽的酸涩淹没,让她想要落泪,想要哭泣。
一种名为情何以堪的情绪凶狠地啃噬着她,可是她却笑了。
眼里都是自嘲,嘲笑自己记吃不记打,一再地告诉自己谨守本心,可她却不知心是何时沦陷的!
原来,她也不能免俗,她也和其他女子没有什么两样,她也被他那动容的情话给迷惑了。
她因他长久的偏执而缴械投降,她以为那会是永远。
事到临头,予欢才发现她远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洒脱落拓。
曾经她说的那些大气的话语,原来只是哄自己而说得漂亮而已……
她到底还是敌不过潜移默化,她还是不知不觉地一头扎了进去。
她的心也在这日积月累下沦陷了。
终于到了他要迎娶正妻的时候,她才发现,她无法做到平静而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与别人名正顺的站在一起。
原来,谨守本心竟是如此的不容易!
一池平静的心湖被搅乱,予欢彷徨了,她不断地问自己,她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与旁人双宿双栖吗?
然后自己躲在那个无人的角落里,等待着他偶尔施舍的温柔和关怀。
恍惚间,予欢似是预见了未来,她满心幽怨地等待着他,他的一个临幸让她欢喜。
他与别的女人在一起时,她便满腹怨怼,幽怨,亦或是自怨自艾,或是黯然神伤……
慢慢地,她迷失在那些无比煎熬的岁月里,然后变成一个面目可憎的自己。
自此,她沦为别人的笑柄……
沧海桑田,她和他都迷失在岁月的长河里……
那些初衷的美好以扭曲的姿态变形,最后幻化成最为丑陋的模样,这该是多么的可怖啊。
“不……”予欢低喃一声。
她只要一想到这些就让她感觉恐惧,可越是恐惧,她就越是清醒。
她绝不允许自己变成那个人不人鬼不鬼,连自己都陌生的自己。
有些无法逃避的现实一旦来临之后,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。
既然做不到随波逐流,既然明知是错,那她便及时止陨,亲手剜去心头上开出的妄念之花。
就算是痛心彻骨,锥心气血,她也不会让自己活成一个笑话去。
手背一热,老太妃虚弱而关怀的声音响起,“孩子,你哭了?谁欺负你了,告诉我,我虽老了,可在新帝跟前也是能说上话的,你说是不是梓隽欺负你了?”
予欢眼睫颤了颤,一滴眼泪落在手背上,眼里恢复了些许清明。
她连忙胡乱的抹了抹脸,若无其事的笑道:“没有,太妃娘娘您别胡思乱想了……”
老太妃一把年岁了,她怎能让她跟着操心?
自从尘埃落定后,老太妃人也不糊涂了,原来她之前的糊涂,不过是故意做给太后看的。
如今老人家可不好糊弄。
予欢说着,习惯性地先去老太妃身下摸了摸,然后问她,“老太妃您想更衣吗?”
见老太妃摇了摇头,予欢端了旁边的参汤,用汤匙搅了搅,送到老太妃嘴边。
老太妃偏头躲开,老眼里都是心疼,“孩子别骗我,你告诉我,谁欺负你了?”
“老太妃,我只是困倦了打了个哈欠而已。”予欢无奈道:“喝一口,我给您熬了药膳粥,等下您吃些。”
老太妃活了这一辈子了,眼前的小丫头怎么可能糊弄得过她去?
可小丫头不说,她便不问她。
老太妃看着小丫头执拗地送到嘴边的参汤,无奈的只能听话。
待喝过几口后,老太妃道:“你有着身孕呢,受不得这么熬煎,去歇息。”
予欢端过药膳粥,汤匙在碗边抹了抹,然后轻轻吹了吹,才送到老太妃嘴边,恬淡一笑,“我不累,老太妃张嘴。”
老太妃活了这么大年岁,所经所历太多,这辈子身边来来去去过很多人。